或許我們這一代註定得是漂泊的一代。
我的人生不會有「落葉歸根」這種東西。我是宜蘭人,卻是在高雄出生;明明住處周遭都是稻田,照理來說該是個鄉村小孩,但我卻是公務員家庭;爸爸是嘉義竹崎鄉的庄腳孩子,我的台語卻支離破碎;媽媽是屏東萬巒的眷村小孩,我卻幾乎無法聽懂隔壁鄰居爺爺濃厚的山東腔;外婆是客家人,我卻連一句客語都聽不懂。
我相信我不是唯一一個這樣的小孩,身上有著時代留下的每個痕跡,從國共內戰到二二八,從客家、閩南到外省。但那些痕跡只殘留在DNA裡,而從沒有在語言上表現出來,於是,當我漸漸失去與上一代,乃至與某個族群的最大聯繫時,漸漸地,我也離那裡越來越遠。
於是,我也漸漸不知道所謂「歸屬」是什麼。
每個寒暑假、過年,爸爸總會開車,帶我們一家大小從北到南走一遍,細數我們在各地的親戚,台北的二阿姨、台中的二姑姑和小姑姑、嘉義的大伯及大姑姑、高雄的大阿姨及小阿姨,以及住在屏東的大舅。在我小舅娶蘇澳一個護士為妻之前,我從沒有一個親戚是在縣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