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看見火車的底盤在藍天之下前行,在很久以後。

 

1.

答答、答答,規律的機械碰撞聲已成背景,你不知道還記不記得它們的存在。你看著窗外,看見夜空。除了遠方山區小徑的路燈,外面只是一片漆黑,使車內的燈火顯得特別亮眼。你在窗上看見自己淡淡的倒影,你想著這倒影該不會是我的靈魂吧,原來火車的車窗這麼厲害可以把我的靈魂照出來嗎?

答答、答答,莒光號內部沒有會答答走的時鐘,你不信任想偽裝成時鐘聲卻偽裝不成的機械碰撞背景音,看著自己的手表確認時間的流逝,晚上八點,你在晚上六點半時搭上火車,那時天空還有最後一絲晚霞,橙與藍在天空與白雲交織出最後一刻的舞蹈,然後就不知不覺天黑了。

不知不覺,是的,不知不覺。你不知不覺地餓了,拿起包包內的餅乾便開來吃。母親不像平常阻止你吃零食,她總是擔心你因為吃零食而吃不下晚飯,但如今她只在一旁沉沉睡去,你不必顧忌。

你吃完餅乾無所事事,只好繼續看著窗外。窗外仍舊一片漆黑,只有路燈亮著。你不時盯著路燈看,於是路燈只是一個個伸手不可觸及的亮點,你又不時渙散意識,於是路燈變成一條條亮線,如流星般劃過去。

福隆、七堵、八堵、土城……機器性的人聲不時從擴音器出現順帶報上站名,你問母親,媽?我們要到了嘛?但她沒有回答你,只是繼續睡著。

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終點站,畢竟那是你第一次搭火車。

 

2.

你跟火車這交通工具很有緣份,升上高中後,你因為家裡離學校太遠而以火車通勤。但背起書包後,你絕對不是先買票,而是得騎腳踏車到火車站。

你家裡在五結,宜蘭市與羅東鎮這兩個市區中間,很尷尬的區域,所以你要到達這兩邊任一區也都只能花上很尷尬的時間。你騎上腳踏車,如同你往後一直重複的動作,在田野間的小路與大路亂竄。你不是很需要遵守交通規則這東西,鄉下嘛,所以你常常發呆看看四周,盡是稻田與路樹,偶爾才有幾處民宅,只要不騎到水溝裡都不會有事,所以你總是邊騎邊發呆邊看看四周,結果三年後你在新竹騎機車仍常恍神,你得不時提醒自己要遵守交通規則還有專注於眼前。

騎了近三十分鐘的車後,你終於到達二結車站,一個有站長及副站長駐站卻只有電聯及平快車會停的小站(你還看過更偏僻的車站,那裡連站長都沒有)。你鎖上腳踏車,買了十五元的車票,然後就上天橋到達另一端的月台。然後,你如同以往看見阿簡。

「阿簡,還你。」你如同以往在書包裡拿起兩三本輕小說還給他,你父母一向不認同你看輕小說,就像他們不認同你看漫畫或動畫或寫小說或晚睡或……,所以你只能偷偷摸摸借書、偷偷摸摸在上課在家裡讀書時看,像餓極了的流浪漢啃蝕麵包般。

他收下小說,開始和你討論劇情:

「那你覺得這本寫得如何?」

「不錯啊,很好笑!然後裡面的習題超白痴的!」

「對吧。」他也笑了出來,「你看,那些F班的學生也有辦法擊退其他成績比他們好的班級啊!可惜最後對上A班還是輸了啊。」

隨意聊了一些書的內容後,你也問起班上的近況。

「最近你們在教什麼?」

「歷史,那老師上課超機掰,不小心睡了還會叫我們罰站……」

其實你想像不了「機掰」的老師是什麼模樣,因為你遇過的老師人都不錯,都對你們很自由,就算是上課看課外書、拿考卷背面畫圖這種事也不太斤斤計較。你有時會想會不會是因為自己成績好所以才會讓老師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今天自己不是在數理資優班而是在社會組後段班,那麼自己肯定會很慘吧。

電聯車來了,如同以往都是通勤的學生,你和阿簡也如同以往擠了上去。

其實你和阿簡本來不是那麼熟,除了都在同一站搭同一班電聯車外,你們之間沒什麼交集。你會和他熟起來是因為你會在中午時到圖書館,利用公用電腦上網抓圖玩遊戲,而阿簡也是那裡的常客,你赫然發現他也會去著名的動漫論壇,於是你們便從此搭上線。快午休時,他通常都直接回教室,而你則是到小說區拿幾本書到櫃台,準備之後借來上課看。你是借書常客,連櫃台阿姨都認得你。

「你又要借書啊,你們老師有跟我說耶,叫你不要在上課看書。」

「反正我看歸看,成績還不是一樣。」我苦笑從圖書館阿姨手中接起刷完條碼的小說。

偶爾你也會到阿簡的教室和他借書或還書,下課時那裡總是一團亂,幾個人在外面拿起掃把或從塑膠畚斗拆下的柄當球棒,將班報揉成一團以膠帶纏成球,然後便在戶外進行簡陋的棒球遊戲。還記得那時王建民正紅,你們班上也有差不多的舉動,你也曾是其中一名打者或投手,但總是暴投或三振。除了棒球,阿簡教室裡還有很多都在打電動,最簡單的是手機,再來是psp或nds。剩下的有些人在聊天,有些則和平常的你一樣在看小說。反觀你們班,參與以上光景的少了一半以上,剩下的則是在看侃貝爾(Campbell)寫的生物學,或是計算數學、物理、化學題目或背英文單字。你一邊感慨著兩邊的差異一邊進入亂哄哄的教室找到阿簡,問他阿簡你有沒有帶那本書?阿簡總是會在破敗的墨綠書包裡掏出幾本輕小說,然後繼續誇耀這些小說:「這本後面超熱血!主角最後證明自己就算不遵守校規也有自己的規範,明明是『在樓梯間賽跑』這種蠢事卻可以寫到這樣,還開大絕招勒!好啦你趕快看了就知道,我不劇透(劇情透漏)了。」

不過現在你只是在和他在擁擠的晨間列車內,就好像沙丁魚或者真空包裝的米飯般,連點空隙也沒有。空氣像加了水玻璃般凝滯而難以呼吸,悶熱,你的意識在沒睡飽及群眾的推擠中被不斷擊散。你想著推你的人到底是什麼來著?上班族學生賣菜阿嬤失業者閒閒沒事的大學生……這些全都可能是答案,你彷彿看見推你的人其實不是你周遭那些人,而是整個社會的某個縮影或框架,框架不斷縮小不斷縮小讓你快昏倒。你只能試著和阿簡閒聊以減輕推擠的痛苦以及等等即將去學校的煩悶。阿簡說著班上最近發生的事、聊著老師很機掰很討厭,聊著他被記了一支警告因為打破玻璃進教室拿忘記帶的psp……那些都是你想像不到的事,而且像從暗處放出來的箭般射中你的笑點,讓你大笑起來。你忘記旁邊還有其他人不該笑那麼大聲,不過也沒關係,因為眾聲喧嘩,旁人聽不到。

電車到站了,你和阿簡終究結束愉快而短暫的談話,下車,兩人分道揚鑣,因為你從不知道阿簡的腳踏車停在哪裡,你也難以在即將到來的可怕交通狀況和他並行騎車。你牽起早就停在宜蘭火車站的腳踏車,開鎖,離開車站,前往學校。

其實你不想去學校,正如大部分學生的不想上學心態,但既然得去,你便希望能以最快速度及最短距離直直朝學校前進,但早上的宜蘭市絕不允許你這樣作。上班族、學生、機車、汽車、腳踏車統統擠在同一條馬路上。你不時見到菜攤或是在路邊賣早餐的攤販,你必須嚥著口水抵住青春的食慾,畢竟墨綠而破敗的書包裡除了課本還有母親做的早餐;你也必須不讓疲憊打散意識,要不然前面閃出一輛貨車你就完了。你總是只能關注眼前的行車,成為早上交通果醬中的一員,黏呼呼慢吞吞地前行著。

你最後會在遲到邊緣安然到校, 然後把腳踏車停到車棚後拼命跑向教室,面臨討厭的早自習小考,你得繼續與疲倦奮鬥,直到考卷寫完為止。如同大部分的高中生。

 

3.

偶爾你會起得很早,所以你便能早點出門,享受晨間在鄉間騎腳踏車的悠閒。

你不會忘記金黃色的陽光尚未散發出其灼熱的破壞力,只是帶給人們開始的光明。此時,你必定會以自己的生命拼命深呼吸,空氣間有著夜殘餘的清涼,讓早起的你更加清醒。即使如此,你還是像平常一樣在騎車時意識渙散,但此時的你不是留戀在清脆的田野或某戶人家周遭的竹林,而是僅僅看著天空,金黃的陽光與白雲形成黃金或寶石般的光澤,湛藍在更遠方,與雲與光成了光學紀錄無法重現的光景。你就這樣仰望著,彷彿只要這樣繼續前行,總有一天能到達湛藍的彼端。你從不擔心有什麼意外,什麼車水馬龍的都與此時無緣,只有幾位赤腳的老人抬著鋤頭在路邊走著,在路上留下爛泥的腳印痕跡。只有這樣的天空才算真正的天空吧,你如此認為,陰天啊雨天啊都不是天空,它們沒有這般亮麗、這般清朗。

於是在偶爾的你能比阿簡更早到達車站,看著他睡眼惺忪地從另一邊月台進入上天橋走路下天橋然後睡眼惺忪地坐在你旁邊,他一直是這樣。平常的你似乎會比他更糟更想睡更晚到達車站,但偶爾的你不是,於是你便能分享晨間看到的景象。你從來無法言喻那天空究竟有多漂亮,畢竟你能運用的只有數字、符號與公式,所以你永遠都是那幾句「天空很漂亮、陽光很溫和、空氣很清新」,阿簡也總是點點頭,然後繼續閉眼小寐。

如果你繼續說下去,他只會回答:

「我沒看過,還有,我很累。」

然後你就只能停止對話,除非他恢復血糖繼續和你聊著那些熱血的動漫,然後吐嘈裡面的主角只要一個人就夠了那麼厲害啊卻還是看得很開心。

你和阿簡有交集的時間真的很少,除了早上、中午及偶爾你會去他的教室找他,甚至連放學時間也是沒交集的。

放學時,阿簡早早回家,但你總是留在學校,因為你得看書。數理資優班的科目進度總是比普通班快了近一學期,你常常會哀怨為什麼當初要考進資優班為什麼自己得學那麼多,但你還是乖乖地唸了,因為你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用上它們。但就算留在學校是為了唸書,你還是常常翻閱借來的小說,當要考的東西越多,你看小說便會看地越兇,讓旁邊的同學常常邊搖頭邊看你,不知是羨慕還是感慨。當你終於發覺時間已經到了晚上近九點時,你便騎腳踏車到宜蘭火車站準備搭火車回家。明明此時和清早你從家裡到火車站的旅途一樣沒有多少人,你卻無法覺得開心,無法享受此刻的寧靜與黑暗。你只看得見招牌、車燈及路燈等人造的亮光,你只能看著前方的亮光然後到達然後過去,然後看下一盞亮光然後到達然後過去然後到達然後過去……

偶爾你會突然不想讀書,在陽光仍與地球自轉奮鬥的時刻騎車離開學校,此時的宜蘭市和清早一樣車水馬龍,你從不知道這麼多人究竟是怎麼擠在這小市鎮裡的。你和早上一樣奮鬥不知多久才得以到達火車站,搭上如今你已忘記準確時刻的六點多的電聯車。你搭車時總奢望自己能坐下來,但你在電車裡不過是個普通的高中學生,別人不會因為你是宜蘭高中資優班的同學而讓座給你,於是你只能繼續被人群埋沒。

此時的你會盡量讓自己站在靠窗的位置,這樣才能看夕陽,你看著橙光照耀車廂內的微塵,橙色的細微光點在車廂內凝結成近似膠質的空氣中微微舞動,流動的東西似乎已非微塵,而是你或其他車廂乘客的意識或是連你也不知道的什麼。你的意識不會一直停留在那些流光上,而是時而聚焦時而散光,唯一不變的是你始終看著窗外,看著火車從充滿房子的城鎮慢慢變為縣道、郊區,經過蘭陽大橋,最後到達二結車站。

房屋變了、沿途的景觀變了,但天空始終在那裡。

不論是清晨或黃昏,天空總是那麼美麗。

 

4.

那一天你的手機又振動起來,你馬上離開物k,從口袋抽出切成振動模式的手機。你看了一眼螢幕,是沒有看過的電話號碼,要是等等突然有不知名的茶農跟你打廣告或者詐騙集團偽裝成你兒子,你絕對在三句話內掛斷。

結果你接完電話後沉默了很久。

那通電話是阿簡的媽媽打過來的,她說,阿簡死了,自殺,希望你能來公祭。

上大學後,你已經很久沒跟阿簡閒聊過了。

畢竟雖然興趣相符,但他終究不是理工科系,也不可能像你一樣來清大,而是去了一所私立大學的哲學系。你想起過去那些閒聊,以及晨間火車上的記憶,你才赫然發覺你們的友誼幾乎都是建立在車站及火車上,你們在那些地方沒有任何身份區別,就只是兩名普通的高中學生,就只是和其他人一樣擠在狹小的車廂內搖搖晃晃。

你不發一語進入物k,物理系系館的學生自修室,你赫然想起偶爾夜歸坐火車的回憶。車廂內總是兩三人,大家沈默不語,閉眼假寐或專心於自己的事,空氣始終是那般污濁沉悶,和擁擠的火車內一模一樣。你看了看右邊,一排書桌,又看了看左邊,兩排書桌,這裡的內部擺設宛如大公司內的辦公室,一些人閉眼假寐,一些人看著小說,另一些人則專心於他們眼前的題目上,彷彿那些坐著站著等待只為了從某地到某地的乘客。幾分鐘前你也是那個樣子,小睡一會,然後攤開課本一題一題計算老師勾選的題目,雙眼只聚焦在眼前即將成為廢紙的計算紙及課本上,希望期中考能有好分數,如同你高中時作過的,唸書、唸書,然後大學唸完念碩士碩士唸完念博士然後出國……。

你看著還在努力的那些人,霎時瞭解原來學生也是種製造業,你們以知識及紙筆為原料,製造出一張張的廢紙,無論是那些充滿一行行算式、英文單字或專門符號的紙,或是那些證書那些文憑那些分數那些考卷……。但你似乎不是個好員工,你永遠也無法專注於製造上,你總會看了看考卷或題目後木然,過了許久才突然回過神,然後才發現自己還在教室,考卷一片空白,考試時間卻快結束了。你在火車上似乎也是這樣,總是無法專注於眼前,只能被人朝推擠搖晃著,然後咻一下就要下車了。

但現在時間彷彿不再流動,你覺得待在物k好久了,如今只想收拾東西離開。

你想著阿簡為什麼會自殺,但仍說不出所以然,結果你反而開始回憶起大學生活。

上大學後,你已經很少坐火車了,以前是住學校宿舍,之後搬去外面住,交通工具便改成機車了。你總是在光復路上冒險,縱使你想保持時速在四五十公里,你還是會一不小心就添了三十公里的額外紅利。新竹的交通比宜蘭更糟,所以你必須更專注於眼前、更不能失手。到了學校後,你總是在各個系館之間奔跑,如果還沒遲到還能玩一下手機或看一下小說,遲到了便趕緊歸位坐好。一天的課結束後,你不是跑到圖書館或物k看書,就是在宿舍打電動放鬆。

你覺得大學很累,因為你不停在奔波,以前已經在奔波了,現在更是如此。你有時會在臉書上看到同學抱怨著大學好累,你總是深有所感,趕緊按個讚,順便一句簡單的打氣「加油!」。原來不只你累,你身旁的、你不認識的同學學長姊學弟妹們也都一樣累。你隱隱約約聞到,那是一個世代的勞累。

然後你才發覺你很久沒辦法看天空了。

你離開物館時抬頭望了一下,真不巧今天是陰天,整個天空都不見了。你好想直視著那深邃的湛藍,什麼都不想一直往前行,就像以前你偶爾早起時所作的,但如今天空不見了,你再也找不到天穹有哪個點能讓你聚焦前行。

 

5.

過了幾天,你騎車到火車站,準備參加阿簡的公祭。

你到達新竹火車站,雖然住了新竹那麼久,但其實你並不常來,因為你不常回家。你看著時刻表,掏出幾張鈔票跟櫃台買張全票,然後進入月台等車。

人很多,最近剛好有國定假日連假,不想塞車的人都跑來搭火車了,你也一樣。你一面拿著車票確認自己的位置,一面穿過擁擠的人群。慢慢地,你想起來小時候搭火車的經驗,那時北宜高速公路尚未開通,所以火車成了長程旅途最方便的交通工具。那時月台總是那麼擁擠,你常常差點被人潮擠到不知道哪裡,母親會牽著你的小手,叮嚀,小碩你絕對不能放開媽媽的手喔。你是迷路大王,從小如此,你們曾經全家去親水公園玩,結果最後你哭著找不到其他家人,因為你太專心看著河道上在練西式划船的運動員而沒注意到他們早就走了。這迷路的天性在往後仍繼續伴隨著你,你曾在動物園失蹤、資訊展失蹤、書展失蹤、博物館失蹤……甚至和其他同學校外參訪也差點失蹤。你有時會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太容易失焦而總是迷路,周糟的一切永遠都比眼前有吸引力,大概只有天空那端很遠很遠的湛藍比那一切都吸引人吧。

於是,你在等待火車的片刻再次仰望。

今天是晴天,天空是那一片湛藍。

你永遠都想要到那裡去,那個沒有精準定點、只是一片藍的地方,那個很遠很遠又很高很高的地方。

你開始發覺有什麼不對勁了。那片藍其實是如此模糊,就算轉個45度,那裡的藍仍然一樣藍,你該往哪個方向的藍前行?不論是北上或南下的火車,沒有一班地終點站是「天空」的。

你慢慢想起人生第一次搭火車的經驗,那時外頭只有一片漆黑,除了山區小徑的路燈外什麼也看不到。當你意識渙散時,那些路燈便成流星,但現在的你不會再認為那是流星了,你曾和同學在山中度過一日,只為在光害最少的地方觀察流星雨,但明明新聞都說流星雨的規模如此之大,你仍只能盯著天空,然後過十幾分鐘聽一次同學的驚呼,欸有流星耶。流星不會如路燈的光火那麼多,一個流星代表一個願望,但願望如果多成這樣,就算是神也無法實現吧;當你專注看著那些燈火時,你只能看到一個個的光點,那些光點永遠都在車窗的一片漆黑之外,你不可能打破車窗去捕捉那些光點。

於是你似乎明白了,阿簡一定比自己還早發覺吧,原來流星如此之多、天空如此寬廣,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能往哪裡走,也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才可能到達天的彼端。

於是你似乎明白了,要到天空不能用走的,不能騎車或開車,也不可能搭火車過去,你要飛過去才行。阿簡那傢伙犯規了,但你打算合規矩一點,你專注盯著不知道是哪裡的藍,蹲下,然後用力一瞪。

你忘記自己不是天使,你沒有翅膀,所以往上飛的結果就只有墮落。

你重重摔在鐵軌上,依舊緊盯著那遙遠處的藍。

噹噹、噹噹,平交道的警告聲響起,與你的心跳聲結合在一起。你伸出手,想觸摸那很遠很遠的天空的另一邊。

機械的運轉聲越來越近,然後……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石頭書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